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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9、甬道之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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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看门狗从隘口一闪而过。

    幸亏有手电光加持, 众人才发现这位唐家的在编职工不是一群个体组合,而是一个长满触须的整体,荧光应该是它触须的某个部分(顶端的可能性较大), 它的外形应该和海葵或者章鱼类似, 自然界显然没有这种虫。

    可我们口中所说的虫往往也不是虫, 比如“大虫”指老虎,“长虫”指蛇, “小虫”里也有昆虫和非昆虫之分。生物本就复杂多变, 更何况是姥姥豢养的。

    “怎么说?”有人问,“过去吗?”

    一时间无人回答。

    淳于扬正犹豫的时候, 周纳德打了退堂鼓:“算了,虽然还不到中午, 我感觉肚子里已经开始疼了, 我就在原地呆着吧!”

    他说着要往下坐,淳于扬拽他起来:“一起走, 别落单。”

    “落单危险?”周纳德问。

    “当然。”

    “反正我也快死了,十二点蛊毒发作啊!”周纳德问,“现在几点了?”

    淳于扬估摸着说:“九、十点。”

    “看, 那我就更不能走了。”周干部有点儿破罐破摔,“胳膊已经断了, 我还得留点儿力气肚子痛呢!你们走吧, 我给自己刨个合适的坑,如果隘口那一边也有什么大惨案,你们就赶紧往回跑, 我负责接应,也给你们刨个坑。”

    作为一个身负重伤的同志,他说这话首先表明其乐观精神,其次大致出于善意玩笑,可惜他忘了自己是个美国人。美帝国主义曾经当过侵略者,而重庆隧道惨案的根源也是侵略者。

    司徒湖山一把揪起了他衣领子:“你说啥子?”

    “我说刨坑啊。”周干部还没反应过来。

    “刨你个锤子!你明明说大惨案!”司徒湖山扬起手狠拍他的脑袋,边拍边说,“三千五百万伤亡哦!三百三十一万国军袍泽哦!川军都打光了哦!轮到你个x在这里幸灾乐祸……”

    他越骂越激动,突然把周纳德往地下一摁,脑袋朝着隘口,然后一脚蹬中其屁股,硬是把先他踢过去。

    周纳德埋头冲向对面,翻了一个跟头才停下,然后就吱哇乱叫,抱着胳膊喊疼。

    淳于扬想跟过去,被司徒湖山拦住:“等一下,我故意的,先看看有没有东西吃他!”

    离离也笑起来,自从落入洞穴后她还是第一次露出笑脸,当然她的笑里可没有任何善意。她弯下腰冲着洞穴里喊,“咯咯!看门狗,送你个大胖外国人吃,吃了好营养呢!”

    周纳德吓得神色仓皇,忍着疼示意她噤声:“别喊,别喊!”

    离离却叫得愈发卖力,到了有些吵闹的地步,旁人听着很不舒服。

    唐缈拍拍她的肩膀,说:“嘘——”

    离离不耐烦:“干嘛?”

    唐缈说:“那狗是我家里养的,你再怎么喊它也没用。麻烦安静些,别吓唬周干部了。”

    “怕什么?”离离说,“他是美国人!”

    “周干部从成分上来说是无产阶级,他和我们即使有矛盾也是人民内部矛盾。”唐缈说,“跟你不一样。”

    离离哼了一声,说恶心,你们就知道欺负女人。

    唐缈说我见过的女同志多了,大姐姐小妹妹一个个都勤劳质朴聪慧能干,您这等泼妇可真少见……

    他们两个人吵架,就忽视了唐画,于是小姑娘扶着石壁一矮身就钻过了隘口,跑到周纳德身边。对于她来说,这个小洞非但不可怕,还挺有趣,所以笑嘻嘻的。

    淳于扬发现了,蹲下身子说:“画儿,你别乱跑。”

    手电光照到周纳德脸上,见其正一脸呆滞地仰望上方,淳于扬问:“周纳德,看到什么了?”

    周纳德扶着胳膊,张着大嘴:“我……不知道是啥。”

    “嗯?”

    “你把手电筒给我一下。”周纳德向淳于扬伸手。

    淳于扬将其递过,周纳德便举着往上方照。“洞顶上什么东西发光,不太亮……有点儿绿,挺多的,反正不像那个看门狗。”

    淳于扬正要钻过去看,忽然一股隐约的臭味钻进了他的鼻子。

    他最怕臭气,但由于有轻微的鼻炎,嗅觉不太灵光,因此反倒用力嗅了一下,问:“周纳德,你有没有……”

    突然唐画尖叫了起来,每个人都悚然一惊。

    唐画对周纳德叫道:“回走!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

    “回走!回走!”唐画拼命拖拽他的手。

    “害怕!!”

    周纳德一边傻乎乎地问着“啥”,一边不自觉地就被她催着站起来,但这个人是有名的反应慢,别人急,他不急。

    “回走!!!”唐画的叫声带了哭腔。

    淳于扬不再犹豫,一个箭步冲过隘口,抢过手电,拉起唐画就往回跑!

    周纳德莫名其妙地跟在他们身后,临了还扶住石壁问:“咋啦?”

    这时另一边距离隘口稍远的人也闻到了,甬道中缓慢流通的空气里夹杂着一股湿臭味。

    紧接着——几乎只隔了一秒钟——那气味便扑面而来,越来越浓,令人作呕。

    司徒湖山捂着鼻子退了一步,叫道:“这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他的话音未落,唐缈就弯下腰吐了,因为那味道如今很明确,就是浓烈的粪臭,而且还沤了至少三个月!

    淳于扬把手电筒横在嘴里咬紧,一手拉唐缈,一手抱唐画,朝原路埋头直冲。司徒湖山、周纳德和离离跑在他们前面,一边干呕一边飞奔。

    然而跑了几步他们才惊觉那边并无退路,只不过是死胡同加上断头梯!

    在他们身后,压倒性的恶臭铺天盖地排山倒海劈头盖脸追逐而来,充斥整个空间,一点不留余地,连问句“为什么”的机会都没有,只有继续向前。

    唐缈试图停下,并扭头观察情况,但被淳于扬揽住腰往前猛带,对方力道如此之大,令他几乎绊倒。

    他喊:“哎哎哎哎哎!!”

    淳于扬从嘴里摘下手电筒塞给他,自己则紧紧抿着嘴、憋着气,面色铁青,一副快死了的模样。

    唐画小棉袄似的帮他捂住鼻子,可惜无论怎么捂,臭气还是无孔不入。

    在恶臭的逼迫下,六个人别无选择地跑到甬道尽头,紧贴着冰凉的石壁惊恐不已,此时上天无路,入地无门,只知道大事不妙,但又无从应对。

    离离捂着鼻子喊道:“绳梯!绳梯!”

    大概她还想着通过绳梯回到地面上去,虽然在那里也被圈禁,但至少还能呼吸新鲜空气。

    淳于扬居然真就冲向了附近的绳梯,慌手慌脚地在绳结上瞎摸。这人有洁癖,此时最不冷静,因为臭味很容易就把他的理智挤跑了!

    唐缈扯他回来,怒道:“干什么呢你?把口罩戴上!”

    淳于扬刚刚摸出口罩,在手电光有限的照明范围内,臭气的源头就出现了——虫。

    但又跟姥姥养的那些稻虫、甲虫、还有那个神秘兮兮的荧光门卫不太一样,它们移动很慢,数量很多,集体行动。

    当它们像某种巨型软体动物似的一涌一涌,一蠕一蠕地转过拐角,一点一点地接近后,众人才看出它们是种两寸来长、体态柔软、喜欢抱团的白虫子。

    换言之,大蛆。

    “呕……”唐缈吐出了最后一点黄绿的胆汁。

    淳于扬已经崩溃了,他背靠石壁,瞪圆眼睛,俊秀的鼻梁上一滴滴渗着冷汗,突然抓住唐缈的手说:“把我的颈动脉割断!”

    “什么?!”

    “给你刀!快割!”

    “啊?!”

    “快啊!”淳于扬暴怒,“别让那些东西在我活着的时候碰我!”

    他虽年轻,却经历过一些险境,也考虑过自己将怎样死亡。但无论如何,他都不会设想自己被臭气熏天的蛆虫淹死!与其这样,他宁愿自己从未在这个地球上生存过!

    唐缈怎么可能对他下手,再说落榜生连颈动脉在哪儿都不清楚!

    “淳于扬!你他妈别拽我啊!你他妈清醒一点!”

    “快割!死在你手上,我至少心甘情愿!”

    唐缈回手给他一个大嘴巴子:“但老子不当杀人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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