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百四十四章

程昭生了六皇子时，沉默了半晌，突然自嘲一笑。

    原来还是不一样的。

    她原以为，宜修仪也不过是皇上推出来的靶子。毕竟自己年纪大了，再当宠妃也不合适。正巧有个各方面都合适的宜修仪。

    此前杨婉茜还盼着宜修仪能清醒点，别为了宠爱昏了头脑，以为自己真的得了帝王心。

    甚至前不久苏美人小产一事，皇上选择相信自己，杨婉茜还想着，自己在皇上心里还是有些地位的。

    可六皇子一出生，杨婉茜变明白了。不同的。

    只自己这么多年没有孩子，只得了一个抱养的二公主。

    而宜修仪，却再生了公主之后，又生了皇子。

    她不信皇上不知道宜修仪这一胎是男是女。即便不知道，但他允许宜修仪继续生，就说明他不在乎他生男生女。

    便是这位宠妃生了皇子，他也是接受的。

    还是不同啊……

    杨婉茜心情不好，就想着出去走走。

    想着找个阴凉的地去去心里的烦闷，便去了“鲤跃荷花”，那一处是个池塘，养了一池子荷花，如今正开着，应该好看得很。

    到了之后却发现，已有人捷足先登了。

    “贵妃娘娘安。”许琇仪站起来行了一礼，又坐下钓自己的鱼。

    “本宫若不是知道许昭仪的性子，还以为你是专门在这等着本宫的。也是奇了，这么大个园子，平时总也遇不见人，这几个月，本宫回回出门，却都能碰见人。”

    杨婉茜理了理裙子，许昭仪，她曾经从傅景口中得了一句“你别管她。”的女人。

    她心思细腻，几乎一瞬间就感觉到许昭仪是有些特殊之处，只是这么些年来，都没察觉到底哪特殊了。

    “即便娘娘没碰上臣妾，臣妾也是要去寻您一趟的。”

    “哦？”杨婉茜挑了挑眉。“你找本宫有事？”她心里好奇。

    “有些话想和娘娘说，娘娘还是屏退宫人吧。”

    杨婉茜警惕道，“本宫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想害本宫？”

    许琇仪表情平淡，嘴里却发出一声笑，杨婉茜看着诡异得很。

    “鸾星落，子规啼。”

    杨婉茜瞳孔放大，手微微颤抖。甚至连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嘶哑，“你们退下！”

    “娘娘……”齐枝闻言吃惊地看了许昭仪一眼，她也有些发抖，但还是想劝。

    “退下！”杨婉茜厉色道。

    待人都走了，她眼神如利剑搬看向许昭仪，“说，你都知道些什么？”大有许昭仪不说，绝不善罢甘休之意。

    “娘娘想知道什么？”与懿贵妃反应激动不同，许琇仪平静得很仍是不紧不慢的样子。

    甚至还钓上来一条鱼。

    杨婉茜见她这样，直接走上前去掀了鱼竿鱼桶。那尾鱼挣脱鱼钩，顺势游走，鱼桶里的鱼也挣扎着跳入了池塘。

    “全部！你知道的，都告诉本宫！”

    水溅湿了裙子，许琇仪皱了皱眉。

    “懿贵妃娘娘还是这么冲动，过了这么多年也不曾改变。”她慢慢站起来，“可惜了鸾星，至死还想着她的主子。”

    “她一个背主之奴，还想着本宫做什么？”杨婉茜想起那个贱婢就恨。

    “背主之奴？贵妃娘娘，你是这么想鸾星？啧啧，您这话，叫鸾星听见了，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当初替你以身挡毒？”

    杨婉茜一怔，“你胡说！替我挡毒的明明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是杜鹃？”许琇仪道，“杜鹃替你喝了那碗毒药，死在你面前？”

    看到杨婉茜“没错”的表情，许琇仪说出的话犹如惊天炸雷，“那为何，你至今未曾有孕？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什么意思？”杨婉茜觉着自己的嗓子干得很。

    “多巧，前一日鸾星失踪不见，第二日杜鹃便替你喝了一碗毒药，还在死前说是鸾星下的毒。而你，偏偏这么多年，都不曾有孕。”

    “那毒，杜鹃到底挡没挡？”

    杨婉茜强撑道，“太医说了，本宫的身子本就不易有孕。”

    “哦？所有的太医都是这么说的吗？”

    没错！不！不对，宋老太医没有……因着宋老太医只给皇上太后诊治，而且宋太医的强项并不是妇科类，所以她并未找过宋老太医。

    她如此信重这个诊断，不仅是因为多数太医都这么说，更是因为当时还是太医中最专妇科的侯太医是这么说的。

    后来侯太医年纪大了，已经告老还乡。而她早已淡了有孕的心思，也没再寻太医问这事。

    “侯太医说的还能有假？”

    许琇仪沉吟，“侯太医……如果臣妾没记错的话，侯太医的老家，是宁县。宁县……平恩侯的老家，就在宁县吧。”

    平恩侯，沈府，皇后的娘家。

    杨婉茜不敢相信，“你的意思是，皇后联合侯太医，骗了本宫？”

    “本宫这些年不能有孕，是皇后害得？”

    她心中怒火奋起，却又被许琇仪的话浇息一点。

    “非也。臣妾可没说，是皇后害得你。”

    “你若知道真相，便快说，别吞吞吐吐的！”杨婉茜不耐烦道。

    “十三年前，你身边的鸾星和杜鹃先后死去，传出的消息是鸾星害你被打死，杜鹃替你挡了毒被你厚葬。没错吧？”

    没错，当时，鸾星和杜鹃是伺候她的贴身婢女，那时她进太子府刚一年，仗着无人能比的美貌颇得宠爱，正是得意的时候。

    可没想到，有一天，鸾星突然消失了，而就在第二天，她吃早膳的时候，杜鹃照例替她试菜，才刚喝下一碗汤，便口吐鲜血。临死前，杜鹃说起鸾星前些天的异样，便死去了。

    而她惊怒交加下找到鸾星时，只看见了她服毒自杀的尸体。

    “可你不知道的是，给你下毒的，正是杜鹃！而反之，鸾星发现了杜鹃的异常，准备告诉你，却被杜鹃灌下大量毒药死去。杜鹃又伪装她自杀的假象。”

    “不，不可能！”杨婉茜不肯相信，“那毒药那么烈，若是杜鹃给本宫下毒，本宫早没命了！”

    “因为她的目的本就不是让你死啊，只看你如今，她的目的就达到了。”

    她如今，都不曾怀孕……

    “她的任务早已完成，又杀了鸾星，只好自己服了大量毒药死在你面前，顺手嫁祸鸾星。而你，自以为躲过一劫，也一直不曾怀疑自己不孕是其他原因。”

    “啧，这背后之人，多毒的心思啊……”许琇仪慢悠悠的语气气得杨婉茜肝疼。

    “谁？杜鹃的主子是谁？”她说这话，表明她已经信了大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