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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话·中 甘棠清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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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   他果然一窍不通!阿梨直想扶额,只怪唐国夫人先未置通房婢,以至二郎不谙男女之事,害她家小娘子白白遭罪。故阿梨只得解释:“简而言之,天癸水至,则女长成,故有子也。”为了唬他,阿梨折一花苞,说道,“此苞未到花期,二郎请看……”说着掰开花瓣。

    世民看去,本是待放的花苞,瞬间成了残相。阿梨见他沉思,接道:“娘子尚幼,请二郎慎之,倘致伤疾,恐致不孕。”世民倏地抬眸,阿梨脸红解释:“奴擦拭之时,见有红肿之迹,深深忧之……”世民暗悔当时冲动,因道:“我将注意之。”

    “二郎注意何事?”观音婢立至门口,吟吟笑问。世民掩去尴尬,上阶说道:“注意……安全也。”因将幕篱替她戴好,相执出门。

    阿梨捂嘴偷笑,目送二人离去后,看向阿茉:“如何?”阿茉颔首,二人去至偏室。

    “此针灸下,胎即出也。”阿梨取针说道。阿茉沉默须臾,示意开始。阿梨令其伸足,以针对准独**:“针灸独**,三次即下……”

    阿茉眉头紧锁,双手交叠腹前,脚趾微颤。阿梨执针靠近,将要灸下时,其脚突然缩回。阿梨微微松气,她险些成了刽子手,因还针于盒。

    阿茉无声掩泣,阿梨劝道:“事已至此,汝既不舍,莫如告之五娘。”阿茉颔了颔首。

    听闻二郎夫妇偕游,李渊笑道:“先许婚于仓促,今见二郎夫妇和睦,我甚欣慰。”窦氏对镜理妆,闻言嘴角弯起。

    诸子之中,二郎最为聪颖,李渊颇爱之,然而对比大郎,李渊微感失望:“此次征辽,本欲大郎同行,见识一番。伊却嫌辛苦,不肯同来。”

    提及建成,窦氏笑意尽失:“大郎好逸恶劳,不及二郎上进,妾已然失望。”李渊知她不喜建成,后悔多话,因笑:“大郎嫡长,将来袭爵,为生足矣。”

    窦氏暗叹,他一向目光短浅。“世家之长兴,维系于子弟,大郎天资平庸,难堪大任。如若二郎袭爵……”李渊知她钟爱二郎,因笑:“然大郎嫡长子也。”

    每思此事,窦氏心情郁郁:“李家三代封国,若旁落别氏,妾何以面对先祖……”李渊语塞,叹了叹气,乃道:“儿孙自有儿孙福……”

    “陕州据关河之肘腋,扼西方之襟要,得此处者,则如扼关中咽喉,为兵家必争之地也。”漫步城中,世民说道。

    观音婢自幕下颔首,路过召伯祠时,见墙内棠梨花灿若银霞,煞是好看,二人于是入祠。“召公分陕而治,辅佐成康,曾于陕县棠梨下听讼,以不误农时,故陕州亦称甘棠旧治。”世民说道。

    观音婢掀起幕纱,踱步棠梨树下,说道:“召公以民为重,故百姓感念其德。而今官吏贪残,侵渔百姓,失甘棠之风也。”世民颔首,心中百味交集:“每思朝纲不振,哀民生之艰也……”

    棠梨花开,洁白如雪,仿佛一缕霞光,闪耀在颓败的暮春里。高大的召公像端坐御床,注视着虔诚并拜的年少夫妇。

    世民合掌,问向身边人:“观音婢所许何愿?”果然,清亮的声音说道:“妾愿世间,再现甘棠清风。”世民睁眸,与她相视一笑。

    在陕州短暂逗留后,李家启程赴板渚,再经永济渠达涿郡,此不赘述。

    这日,阿梅来串门,院中遇见阿琴,见她肩上帔子精美,抚之赞道:“此帔大美。”阿琴得意笑道:“长孙娘子特赐于奴。”说着不时摆弄,一副炫耀之态。阿梅哦了一声:“原来如此。”

    闲话几句,阿梅辞过,见她仍在搔首弄姿,嘴角不觉冷笑。如今已将仲夏,那帔子虽是精美,却厚而不透,根本不合时令,说与阿茉阿茗,三人笑作一团。

    阿芙笑毕,说道:“如今夏衣薄透,阿琴每佯扫地,故弄身姿,以引二郎注目。此后娘子赐帔数副,岂非巧合耶?然阿琴大蠢,整日披之,以为美也。”阿茗哼道:“狐媚胡不热死?”三人再度笑成一团。

    盥洗时说与主母,窦氏坐床亦笑。阿梅因问:“阿琴大蠢,不堪为用,娘子如何应对?”窦氏笑罢,乃道:“罢了,到此为止。”

    主母何等厉害,如今主动认服,阿梅诧异之时,心生钦佩:难怪阿芙阿茗已经诚服,看来长孙娘子不容小觑。

    说话间,李渊自外回,坐门口脱靴席,朝内说道:“我明赴怀远镇。”一声回应传来,李渊交靴于妾,起身入屋。

    揭帘入内,妻子披发坐梳洗床,满头长发直垂而下,如绸缎铺在床上;几缕斜阳透过窗棂,晕染其上,闪着丝绸的光泽。李渊走进光晕中,拿过婢女的蓖子,沿着长丝自若穿行。

    望着镜中出现的丈夫,窦氏神色恍惚,仿佛回到新婚之时。“汝生而发垂过颈,三岁与身齐,光可鉴人……”听见他说话,窦氏回神,执了一缕发丝在手,且叹且笑:“时光催人老……”

    李渊手指一顿,只见蓖齿间,赫然夹杂着几根白发!抬眸对上镜中的容颜,莫名一阵心惊。不知何时,原本白皙的脸庞竟落了暗斑,仿佛白玉染瑕,分明……风华不再。

    “郎君惊乎?”窦氏自抚脸颊,喃喃笑道,“每日若不浓妆,妾遽不敢见人……”疾病的摧残,加速了她的衰老。

    李渊恍然大悟。妻子爱美之人,怎堪容颜老去?一切疏远,非为赌气,只因她不愿衰老以对。而他以她不近人情,竟心生怨气……

    窦氏叹笑一声:“妾之衰容,终究为郎所见……”正欲遣出他,却被拥入久违的怀抱。“此去怀远,一别数月……”

    窦氏心间一软,遂止言。

    “可惜太穆皇后去世早,以致宫无正寝,高祖唯妇言是用,终至衅起维城。”老妇坐在窗前,望着院中暗下的天色,幽幽叹道。

    婢女待茶凉,递之说道:“高祖龙兴之后,内多嬖宠,是谓人走而茶凉也。自古君王皆薄幸......”说罢一声长叹。

    老妇饮罢,眯眼看她:“汝岂不欲入侍乎?”每被她看穿心思,皆是这双眼神,婢女一时心虚,默默垂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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