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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五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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沾过多少血腥,带回去正好充当劳动力。

    不过半日,令宜州府衙头疼的匪患就被清除。

    霍延疾行回庆州城,令周满带人看押匪众候在城外。

    他则飞快回到庆王府。

    楼喻正估摸着霍延什么时候能回,就听杂役通报声。

    他心中一喜,起身道:“快让他进来!”

    言罢迎至廊下,见霍延一身戎装,英武踏步而来,不由笑道:“回来得这么快。”

    “嗯,”霍延站在阶下,仰首看他,“幸不辱命。”

    “先进来。”楼喻招呼道。

    两人一同入了室内,双双坐下。

    霍延言简意赅,将事情全都交待清楚,而后道:“我私自带回一千五百人,还请殿下恕罪。”

    楼喻摆摆手,“不怪你,这也是我之前考虑得不够周到,没想到宜州连看押俘虏的能力都没有。我正好缺劳力,你带回这么多人正正好。”

    若是领兵打仗的,连如何处置俘虏的魄力都没有,那还领什么兵打什么仗?

    楼喻只要军队的最高领导权,他不懂军事,不会随便指手画脚。

    只要军队服从他,将领听命于他,他就可以给手下人最大的发挥空间。

    至于背不背叛这种事,想多了纯属庸人自扰。

    别人要是想背叛,再如何都会背叛;要是不想背叛,那又何必去猜疑?

    他眼下信任霍延。

    霍延垂眸浅笑,问:“剩余一千五百人,该如何?”

    楼喻沉思几息,道:“送一部分去吉州挖煤石,其余留在金雀岭挖黄铁矿。”

    边军那么多人,量那些人也不敢随便乱跑,正好省去边军自己挖煤石的工夫。

    程达肯定乐意接收。

    “挖煤石?”霍延问。

    他不在的时候,这人又办了什么事?

    楼喻便将刘康求助一事讲给他听。

    霍延听罢,心中着实佩服。

    刘康是突然来的,这件事并没有经过商议,可楼喻还是在短时间内想到如此完美的对策,甚至同边军做起长期交易,可谓是颇有智计了。

    “殿下,城外一千五百人,是否也要划拨一部分送往吉州?”

    楼喻颔首:“挑一些刺头儿送去,余下乖顺的,就当做劳工吧。”

    还是那种免费的劳工。

    如今是冬季,农闲时节,新城建设因为气候冷暂且停工,这么多劳力能干嘛呢?

    楼喻召来沈鸿和吕攸。

    “你二人分别负责农业和工程,可知庆州府的农田水利工程如何?”

    沈鸿恭敬道:“禀殿下,庆州水利工程以渠系工程为主,不过沟渠已多年未曾修缮,恐怕有所毁损。”

    楼喻道:“渠系工程多应用于平原地区,我看庆州不少地方有丘陵,怎么不建陂塘蓄水工程?”

    吕攸道:“殿下有所不知,建造陂塘蓄水工程,耗费甚大。”

    “再大能大得过农田收成?”楼喻面容严肃,“这些工程利在千秋,要是真的建成,庆州的子孙后代都能受益。”

    沈鸿和吕攸对视一眼,双双俯身一拜:“谨遵殿下令!”

    世子不愧是世子,就是有这般雄伟的魄力,不惜耗巨资修建水利工程。

    修建水利不是说说就能成事的。

    所幸楼喻现在不缺劳动力,也不缺钱不缺粮,真要下定决心去干,没人能拦得住。

    眼下是冬季,河流水位下降,而且未到隆冬,河水尚未结冰,楼喻便让人组织一众劳力,开始疏浚河道。

    疏浚河道有不少好处。

    河床的淤泥捞上来,可以运到农田里当做肥料;河道疏通后,船只往来更为便利;对水患也有一定的预防作用。

    参与疏浚河道的,一天可得三十文工钱。

    正好农闲时节,大家伙儿闲着没事干,都纷纷响应官府号召,能赚一天是一天。

    河堤上劳力众多,吸引了不少小贩叫卖茶水吃食等,倒是让小摊贩们也赚了一波。

    众人拾柴火焰高。

    很快,庆州境内的河段被疏通完毕。

    楼喻和沈鸿、吕攸二人根据庆州各地的地势地形,规划出一套科学合理的农田水利系统。

    这个冬天,大盛其余州府死寂沉沉,唯有庆州府一片火热。

    章风下工回家,又在家门口碰上隔壁孙大娘。

    孙大娘乜他一眼,酸里酸气道:“听说你们厂里还发什么年终奖,你也有?”

    章风:“……”

    消息倒还挺灵通。

    他憨憨一笑:“孙婶,这是厂里的福利,也没多少。”

    孙大娘冷哼一声:“你听说了吗?官府又让人去服徭役了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服徭役?”章风惊讶,“我没听说啊!”

    “大冬天的,一群人在河堤上挖来挖去,不是服徭役是什么?这还是世子下的令呢!”

    孙大娘翻了个白眼,反正以前服徭役都是这样的。

    章风实在服气。

    这位孙婶就是因为她儿子想做工却被管事拒绝,就一直耿耿于怀,经常说府衙的坏话。

    现在又来说殿下的坏话,他实在不能忍。

    “你别胡说!什么服徭役!他们都能拿到工钱的!”

    他愤愤瞪着孙大娘:“孙婶,以后这种诬赖诋毁的话可不要乱说!”

    言罢跑进家里关上门,不再理会。

    这些市井小事楼喻自然不知。

    他正在南市会见乌帖木。

    在这一年内,他和乌帖木一直保持着顺畅的交易。

    乌帖木为他提供了不少牛羊马匹等战略物资,楼喻也给他提供了盐粮茶糖等生活物资。

    交货的事情,他基本都是交给下面人去做,所以一年来,他都没再见过乌帖木。

    但这次,乌帖木特意表明要见他一面。

    楼喻带上霍延,前来南市粮铺见他。

    乌、霍两人果然天生气场不和,一见面气氛就凝滞起来。

    乌帖木毫不客气道:“世子,你为什么一直让他当护卫?”

    在他看来,霍延身形瘦削,战力肯定也高不到哪儿去。

    楼喻笑眯眯道:“大概是因为他长得比较英俊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见他噎住,楼喻适时缓解尴尬:“乌掌柜找我来有什么事?”

    乌帖木说起正事儿:“世子,和您做生意的确很畅快,但你们盛人有句话,天下无不散之筵席,这次或许是咱们最后一次交易了。”

    楼喻有些舍不得草原的牛羊骏马,问:“既然合作这么愉快,乌掌柜为什么要断掉呢?”

    “实不相瞒,我和我的族人要西迁了,恐怕以后很难再交易。”

    西迁?!

    楼喻有些惊讶。

    据他所知,北蛮如今的王庭就在西边,否则西北也不会常年重兵把守。

    乌帖木要西迁,是想做什么?!

    他不由问:“没有充足的粮食和盐巴,你和你的族人如何过冬?”

    乌帖木眸中闪过厉色:“总会有的。”

    他不欲多说,起身行了一个北蛮的礼节,沉声道:“希望以后咱们还能再见。”

    “等等!”

    楼喻叫住他。

    乌帖木回身看他,深邃的眼睛沉寂坚决。

    仿佛是要去完成一项艰难的使命。

    楼喻清楚他的身份,大概猜到他要去做什么。

    他是现任蛮王的侄孙,他的父亲曾经被现任蛮王杀害,他这次西迁,肯定是要带着“族人”去为父报仇,甚至夺回王庭的。

    那些“族人”不过是拥护先王的亲军罢了。

    楼喻顺势下了一个决定。

    他注视着乌帖木,平静道:“如果你愿意,明日辰时初,你在北门等我,我将送你一份临别礼。”

    乌帖木讶异非常,他深深回视着楼喻,忽然发现自己越发看不透这人。

    合作这一年间,他亲眼见证庆州城的改变,而这些改变,全都出自楼喻之手。

    在此之前,他见到盛朝的乱象,本还心存轻蔑,但现在,他有一种深深的直觉——

    眼前这人不可小觑。

    若是日后他承袭王庭,想要入主中原,楼喻绝对会是自己的劲敌。

    乌帖木颔首:“好,我会在北门等你的礼物。”

    他走之后,霍延问:“你要送他什么礼物?”

    语气平淡,仿佛只是因为好奇。

    楼喻反问:“你可知道他的身份?”

    霍延一听便知乌帖木身份有异,也没傻傻地继续问,而是分析道:“他说他要西迁,北蛮的王庭在西边,莫非他与王族有关?”

    “他是前任蛮王的儿子。”楼喻语出惊人。

    霍延沉默几息,不得不为楼喻的消息网感到震惊。

    乌帖木藏得这么深,估计现任蛮王都不知道他的存在,楼喻又是怎么知道的?

    他略一思索,便知楼喻要送他什么礼物。

    “你是想让他们内耗?”

    楼喻笑赞:“不愧是霍二郎,就是通透。”

    现任蛮王势大,而今乌帖木势弱,两者对上,乌帖木败的可能性比较大。

    否则原书中,霍延几年后逃出庆州府也不会遇上落魄的乌帖木。

    可见乌帖木这次“西迁”,并没有夺回王权。

    如今大盛乱象横生,现任蛮王必定蠢蠢欲动,企图趁机南攻。

    楼喻不想被人打断发展计划,便决定先鼓动蛮人内乱。

    乌帖木势弱,他便助乌帖木一臂之力。

    用一些劣质品,换短时间内边境安稳,这单生意不亏。

    翌日一早,乌帖木等在城门口。

    他远远看着楼喻骑马而来,身边依旧跟着那个弱鸡护卫。

    他们身后缀着数辆板车。

    楼喻行至他面前,下马拱手笑道:“乌掌柜,久等了。”

    “刚来,没等多久。”乌帖木很好奇楼喻要送他什么礼物。

    “这些都是我的一点心意,还请乌掌柜笑纳。”

    板车上都是摆放着一个个箱子,箱子扣得严实,看不出里头是什么。

    乌帖木郑重收下:“世子赠礼之情,乌某感激不尽。就此别过,希望还有再见的那一天。”

    他吩咐左右同伴牵牛拉绳,徐徐离开庆州府,踏上北上的路。

    走出五公里后,他的同伴问:“王子,庆王世子到底送了什么?”

    乌帖木也正好奇着呢,闻言便道:“先停下,打开看看吧。”

    几个随从立马停下,伸手去掀箱盖。

    “嚯!”

    一人手脚最快,惊呼一声,眼珠子都快瞪掉了。

    乌帖木走近,同样大惊。

    木箱内,铁制的长刀泛着森冷寒光。

    他心脏狂跳,再伸手打开其他木箱。

    除了铁刀,还有弓箭、皮甲等,全部都是用来打仗的物件!

    一声惊雷在脑海中轰然炸响。

    乌帖木瞪大眼睛,喃喃自语道:“原来他都知道……”

    楼喻知道他的身份!楼喻知道他要做什么!

    这样的认知彻底粉碎乌帖木的轻视和傲慢。

    他由衷感到背脊发寒,即便在父王被杀时,他都没有这么胆寒过。

    他怔愣良久,忽然回身看向来时的路。

    这条路通向庆州府,通向那座腐朽的、破败的城池。

    他一直以为,这座城池是脆弱的、不堪一击的。

    但他突然发现,他错了。

    这座城,因为那个人的存在,开始变得固若金汤。

    他很清楚楼喻送他这些物件的用意,可即便知道,他也不得不接受。

    这是一场赤裸裸的阳谋。

    送走乌帖木,楼喻专心致志搞工程建设。

    送去边军的匪众,获得边军的热烈欢迎。

    有他们在,边军就不用浪费工夫挖煤石了。

    宜州那边的黄铁矿,也成为楼喻的私有物。

    转眼又到了年关。

    楼喻在这待了一年,这一年经历了许多事,这些事让他自己也发生了不小的改变。

    他把众人都召到府衙,开一个年终总结会。

    “诸位都忙碌了一年,心里有什么想法或建议,都可以提出来。”

    他神色虽温和,但威严日甚,大家心里都是敬畏且拜服的。

    李树率先开口:“殿下,庆州在您的带领下越来越好,咱们还能有什么建议,只要听您号令就好!”

    “嗯!有殿下在,咱们庆州会蒸蒸日上的!”魏思也由衷赞叹。

    杨广怀笑道:“殿下胸有丘壑,杨某佩服万分。”

    霍延正要开口,楼喻伸手一拦。

    “让你们提建议,不是让你们开表彰大会。”

    大家都笑起来。

    这次会议成员,沈鸿和吕攸也在其列。

    这是两人首次参与会议,只觉得这种感觉很新奇,又让人心里熨帖。

    在这儿,大家都是内心尊崇世子,面上亲近世子。

    而在以前,大家对郭濂都是表面恭敬,暗地里不屑。

    他们更喜欢现在这样,大家齐心协力只为让庆州变得更好。

    沈鸿笑道:“殿下,下官以为,诸位大人说的都是真心话,难道做得好还不能夸了?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哈。”李树闻言便附和笑了,“沈大人说得对!”

    楼喻无奈,看向沈鸿:“行,既然这样,年前分田到户的工作必须给我完成,要是做不完,你就别想过年!”

    沈鸿恭敬接受:“请殿下放心,下官一定完成任务!”

    分田到户,就是将新垦的田地按照户籍分给新的居民。

    在魏思的努力下,打算在庆州定居的流民都已编入户籍册,成为庆州新的居民,以后都归庆州府衙管辖。

    年后不久就要春耕,新居民一直拿不到地,心里难免忐忑。

    直到腊月二十五,新居民终于接到通知。

    按每户人丁数量分配耕地。

    耕种第一年,每户需上缴七成收益,自留三成。

    耕种第二年,每户需上缴六成收益,自留四成。

    耕种第三年,每户需上缴五成收益,自留五成。

    以此类推,直到第五年,每户需上缴三成收益,自留七成。

    往后皆按三成上缴给官府。

    新老居民全都惊了。

    要知道,大盛如今的农税高达六成!

    虽然耕种第一年要给官府七成,但往后会越来越低,这不就说明他们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吗!

    只要勤恳种地,他们以后就可以攒很多粮食,再也不用挨饿了!

    新居民欣然接受这项政策,本地人心里就冒酸气了。

    凭什么!凭什么他们还要交六成!

    倒是有明眼人站出来解释。

    “你们的耕地都被朝廷管着呢,这新垦出来的地,还没纳入朝廷管辖范围。”

    庆州虽是庆王的封地,但老百姓每年交的赋税都会先被纳入官府,再由官府分配,一部分上缴朝廷,一部分拨给庆王府。

    所以严格来说,除了王府田庄的地,庆州境内的耕地不归楼喻管。

    他倒是愿意降低税收,但中央那边糊弄不过去。

    他便又发了新公告。

    新公告说:农务总管林大井已传授大家耕作之术,如果农户明年秋收亩产高于往年,则超出部分自留,依旧按照往年亩产交税。

    这下好了,本地居民也无话可说。

    还能怎么办?努力种地呗!

    只要多种些麦子出来,他们就能多得一些粮食!

    腊月二十八,楼喻亲自去视察农田水利工程,看到一条条挖好的沟渠,油然而生一股欣慰。

    霍煊在机械器具上很有天赋,楼喻敲定水利工程规划前,就让他尝试改良灌溉工具。

    没成想,还真让他改良出几个工具来。

    霍煊跟在楼喻身侧,看着不远处新造的水车,小脸写满忧虑。

    “怎么,还不满意?”楼喻好笑问。

    霍煊摇摇头:“不是的,我只是发愁,要送小叔什么生辰礼。”

    楼喻眉心一动,“你小叔什么时候生辰?”

    “正月初一。”

    楼喻遥望天际,也开始犯起了愁。

    该送什么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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